第一百零三章

第三十五章　抗美援越(4)
　　天边上成群的美机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片，几乎遮住了半边天，从高空向大桥飞来，很快飞到了陈抗美所在炮阵地的上空，飞机炸弹舱已经打开，准备投弹。按照作战预案，敌机在3000米以上，主要由100高炮射击。37炮的射击命令没有下达，而在阵地后面的100毫米高炮突然开火了，震耳欲聋的炮声显示出了巨大威力，阵地上空冒出一团团炮弹出膛的火光，天上的敌机群中顿时绽开了无数个花朵，不时有敌机被炮弹击中，拖着浓烟坠落下来。
　　这时，一批敌机从低空进入了目标上空，一架跟着一架准备进行俯冲轰炸，当接近陈抗美所在37炮阵地时，连长果断大声地下达命令：“方位265，高度800，目标，第一架俯冲敌机，集火射击！”
　　所有炮口迅速瞄向了飞在最前面的敌机，一阵密集的炮声，成串的炮弹从各个炮口集中打向了它，当即打得它凌空爆炸。紧接着，所有炮口又瞄向了第三架敌机，后面的敌机见状，纷纷急忙拉升起来，炸弹扔得毫无目标。
　　阵地上一片欢呼声。
　　敌机已经发现了我高炮阵地，四架F-4鬼怪式飞机歪着翅膀向37炮阵地俯冲下来。密集的机关炮弹打向炮阵地，几颗炸弹落在了阵地上，有的战士负伤了，但阵地上没有一人进行躲避，仍然坚持在各自的战位上。
　　陈抗美一次次地把炮弹压进弹仓，一刻不停的射击把炮管都打红了，战士们一边战斗一边高喊着毛主席的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斗志高昂，无所畏惧，炮火越打越猛，一架鬼怪式飞机被击落了，一架被击伤了，剩下两架敌机担心被高炮击中，无心恋战飞走了。
　　在密集的高炮火力打击下，敌机群损失很大，胡乱地扔掉炸弹退出了战场。
　　硝烟散后，大桥巍然屹立，阵地上一片欢呼声，陈抗美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被弹片划伤了。
　　越南北方的大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世间一切一切的似乎都浸泡在水里。好在这种大雨天，美国飞机也无法进行轰炸，高炮部队在打了几仗之后，难得有几天的清静。
　　树林里，战士们在竹子搭起的到处都是水的简易宿舍里休息。
　　陈抗美坐在小马扎上，伏在竹床上写信：“妈妈，您好！来信收到了，我们连队已经打了好几仗了，一共击落击伤敌机11架，部队保卫的大桥只被敌机炸断过一次，一个晚上就抢修好了。美军飞机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很好！只是这里的天气真让人受不了，十天下雨半天晴，衣服被子就没有干的时候，身上都快发霉了。不过身体很好，您和爸爸不是说过吗，我和援朝是飞行员的身体，打完了仗，我还是要参加选飞的，您是选飞的医生，我身体检查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战争让我长大了，成熟了，感受过战争的残酷，真的不希望战争发生，但是战争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也能够理解您和爸爸当年放弃学业，义无反顾走上反侵略战场的举动，谁不想在学习的年龄好好学习，增长知识，可是日本帝国主义打到了中国人的家里，每一个正直的中国人都被迫拿起枪杆子同他们进行决斗！建国初期，美国佬又把战争打到了中国的家门口，您和爸爸同样义无反顾地参加了那场伟大的战争，给我们兄弟姊妹三人起的名字都带有那个时代的痕迹。我非常为自己的名字而骄傲！而今美帝国主义又把战争打到了中国的家门口，我能亲身参加这场战斗，是我最大的荣幸！当我一次次把炮弹压进了弹仓时，我唯一想到的是，中国人不好惹，最好不要惹！妈妈，儿子经常惹您生气，现在想起来太不应该了，真的非常后悔！再想想经常与同学打架，似乎非要与他们较量出个高低，以此证明谁的拳头最硬。现在看来未免有些太可笑了，我们的拳头不是用来跟自己同学打架的，而是应该打在敢于侵略我们的任何敌人的身上！。”
　　雨虽然停了，但宿舍里的水仍不见少，专门挖出来的排水沟，水流由急到缓。
　　政治学习是必不可少的。战士们坐着小马扎围成一圈，听陈抗美在读国内送来的报纸：“毛主席说，美帝国主义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其实是纸老虎，正在垂死挣扎。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越南人民、老挝人民、柬埔寨人民、巴勒斯坦人民、阿拉伯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怕美帝国主义，而是美帝国主义怕世界各国人民，一有风吹草动，它就惊慌失措。无数事实证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弱国能够打败强国，小国能够打败大国！――毛主席还早在1949年就指出，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就是帝国主义和世界上一切反动派对待人民事业的逻辑，他们决不会违背这个逻辑的。”
　　参与他们学习的连长说道：“毛主席说，有来犯者，只有好打！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美帝国主义是不甘心于失败的，在我们阵地上吃亏了，他们一定会进行疯狂报复的，我们一定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准备打硬仗、恶仗，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陈抗美和战士们一起吼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战士们一个个戴上钢盔，冲出宿舍，奔向了炮阵地。
　　阵地上也到处都是水，战士们淌着没膝深的水进入各自的战位，有的炮座已经淹入了水中，战士们只能在水里凭着感觉操纵高炮，调整方位。
　　陈抗美小腿以下都没在水里，他抱着五发弹夹，站在装填手的位置上。
　　最先出现的是20多架敌机，无所顾忌地采用中空水平投弹，炸弹落在大桥的周围爆炸，很显然，敌人的有备而来，这20多架是“诱饵机”，企图诱使我高炮开火，暴露阵地位置，后续飞机将我高炮阵地一举摧毁。
　　我军已识破敌人的企图，为了掩护主力100毫米高炮，师部下达命令，让37炮最前面的两个连首先开火。由于对这20多架诱饵机一直采取跟踪瞄准，37炮一个集火射击就有3架敌机被打中。同时，我37炮阵地也暴露了，20多架敌机随即蜂拥般地向炮阵地袭来，炸弹接二连三地在阵地周围爆炸，有一颗炸弹直接命中一个炮位，连人带炮顿时被炸得什么也没有了。战士们看到后，没有任何人躲避，仍在阵位上顽强地战斗，泥土、雨水溅满了全身，分不出来谁是谁，陈抗美在泥水中紧张地搬运炮弹，压仓，开火，激烈的炮火打红了半边天，敌机一架接着一架被击中，拖着黑烟往下掉，天空中有的敌机飞行员跳伞逃生。
　　果然不出所料，敌人的大机群出现，一批接一批地接近大桥，密密麻麻的炸弹如同下雨一般落了下来，我主力100毫米高炮开始发威了。
　　空中，也是密密麻麻的100毫米炮弹炸开，成串的37炮弹和高射机枪弹划向空中，成群的敌机到处躲避、投弹，被击中，坠落、跳伞，战况异常惨烈。这是一场空前的地面高炮与空中敌机的大战，上百架的敌机分工明确，有轰炸大桥的，有突击高炮阵地的，有对付雷达的，采用车轮战术，轮番轰炸攻击，一波过后又来一波，不断变换战术，敌机飞行员似乎也玩了命，不顾伤亡地狂轰滥炸。
　　我高炮阵地沉着应对，100炮专门对付轰炸大桥的敌机，37炮对付攻击高炮阵地的，高射机枪对付低空偷袭的，敌机一波接一波攻击，我集火专打第一架敌机，击落后，再集火转向第三架飞机。敌机改变战术，四面交叉攻击我阵地，我也随之改变战术，集火专门对付其中两面。
　　又一批敌机向37炮阵地袭来，扔下了一串炸弹，随着炸弹的爆炸声，传来一阵嘣嘣叭叭的声音，不少战士顿时被打倒击伤，炮身上也嵌进了无数个钢珠。
　　陈抗美感到身体被猛地一击，钢盔上被打穿了两个洞，他倒在泥水中，昏了过去。
　　阵地上沉静了片刻，连长摇摇晃晃地从泥水中站了起来，头上的钢盔没有了，身上到处都是血点子，嘴角流着血。他血红的眼睛看了看阵地，很多战士牺牲了，活着的也都是遍体伤痕，他大喊一声：“钢珠弹！”
　　所谓“钢珠弹”是专门用来对付高炮、雷达阵地的一种炸弹，弹体里装有成千上万颗小钢珠，随着爆炸的冲击力，这些小钢珠四处迸飞，杀伤阵地上的人员，破坏其武器装备，一旦击中，阵地上的人员藏无处藏，躲无处躲，几乎没有不被钢珠击中的。
　　连长嘶哑地喊道：“继续战斗！”嘴里喷出了鲜血。他最先冲上了炮位，操纵转向机，转动着炮口，瞄准敌机，同时拼尽全力喊道：“炮弹！”
　　陈抗美从昏迷中醒过来，站起身来，顾不得伤痛，抱着弹夹冲了过去，迅速将炮弹压进弹仓，又从一个战士手中接过弹夹，浑身是血的连长看了他一眼：“好样的！抗美！”瞄准了敌机，狠狠地踩下发火踏板，炮弹带着愤怒的吼声飞向敌机。弹药手把一个个弹夹递给陈抗美，他头也不抬不停地把弹夹装进去，整个人似乎都麻木了，不知道疼，不知道累，只是机械地装填炮弹，炮火一刻不停地射击着，接连有两架敌机被击中了。
　　阵地上受了伤的战士们都带伤坚持进入了战位，几门仍然能用的炮都响了起来，密集的炮火向敌机猛烈射去。
　　谁也不知战斗进行了多长时间，阵地上的炮弹几乎都打光了，敌机群终于退走了。
　　37炮追着敌机屁股把最后的炮弹打了出去，之后，阵地上陷入了一片寂静。
　　连长瞪大眼睛，身体软软地趴在瞄准具上牺牲了，陈抗美抱住他拼命地喊道：“连长！连长！”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疼，连咳了两声，喷出了一口血痰，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