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六章 手刃吴善仁(2)
　　半夜，他悄悄地从床上起来，看看对面床上熟睡的夏长富，穿了一身便服，从一个枪盒中抽出驳壳枪，插在腰里，用外衣罩住，蹑手蹑脚地出了屋。
　　清晨，大许家镇，城墙上飘着日本旗，城门有鬼子和伪军两道岗哨。
　　今天是阴历十五，镇上有集市，从城外来赶集的老百姓很多，鬼子和伪军的岗哨逐个查验良民证，仔细搜身检查。
　　陈大龙混在百姓中，摸了摸腰里的枪，想了想，偷偷从人群中出来，找到一处没人的乱石堆，将枪藏在石堆里，做上记号，随手拾起一个破草帽扣在头上，朝城门走去。
　　一伪军岗哨喝了一声：“良民证！”他从口袋里掏出良民证，伪军盯着良民证看了看，又打量了他一下，另一个伪军从上到下地搜搜身上，一摆手，让他过去了。
　　他在集市上随便地逛着，向路边的人打听了一下，然后拐过几个街角，找到了老张家理发店。
　　这是一个前店后家的二进院。店里有两个座位，两个理发师傅在忙活，一个岁数大点，一个年轻点，旁边一条长凳上有两个人在排队，陈大龙进来后左右看看，在旁边坐了下来。
　　他看到岁数大点的师傅戴着口罩，把敷在客人脸上的热毛巾拿开，抹上肥皂，然后把剃刀在皮子上来回打了两下，习惯地用手在刀刃上试试，开始熟练地一下一下地给客人刮脸，刮完两侧脸颊和嘴唇上面后，又刮下巴和喉咙之间，刀刃闪着耀眼的光，让人感觉到一股寒气。陈大龙仔细观察着师傅的每一个动作，记在心里，脑中快速地思索着下手预案。
　　给这个客人理完后，岁数大点的师傅收了钱，放下工具，摘下口罩，从后门到后面院里去了，年轻点的师傅用毛巾拍打着椅子，示意陈大龙过去。
　　陈大龙说道：“我。要张师傅剪。”
　　“张师傅吃饭去了，你要他剪的话还得等会儿？”
　　“没关系，我等，我等！”排在他后面的一个客人坐到了理发椅上。乘店里的人没注意，他随手抓起一个破笤帚头，用一个毛巾裹上，偷偷地从后门溜到了后院。见张师傅正在院子里水池边洗手，他左右看看没人，于是快步走过去，用笤帚头顶在了张师傅的后腰：“别动！我是八路军!”
　　张师傅吓得一愣，手不敢动，惊叫：“八――”陈大龙一下捂住他的嘴：“别叫，叫就打死你！”
　　“别误会，别误会！我知道你们八路军打鬼子，好样的！可我就是个手艺人，没帮鬼子做事呀！”张师傅唔唔地说着，吓得有些哆嗦。
　　他把笤帚头扔了，让师傅转过脸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就是张师傅吧？”
　　张师傅不解地点点头：“是我，您。”
　　“吴善仁你认识吧？”
　　“吴善仁，吴队长啊？认识，认识！噢，那是一个汉奸，我跟他可没有什么来往，他只是我的一个顾客，经常来找我剃头，没办法，他。”
　　“今天他会来吗？”
　　“今天？今天是十五，他会来的。噢，肯定会来的！”
　　“就他一个人吗？”
　　“一般跟着两个保镖，不过他们通常都在门外面守着。”
　　“什么时间？”
　　“大概再有个把时辰就会来的！”正说着，一个女人从屋里出来：“吃饭了，怎么。”看见张师傅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愣住了。
　　张师傅对陈大龙说道：“这是我老婆。”又悄声对老婆：“八路军！”那女人惊讶得张大了嘴。
　　“我找张师傅有点事，别怕！”
　　张师傅忙招呼陈大龙：“屋里说。”三人进到屋里，张师傅示意老婆注意外面。
　　“你们别害怕，八路军不伤害老百姓，我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汉奸吴善仁！”
　　张师傅明白了：“该除，该除！这种人早就该除了！可――就你一个人？”
　　“杀一个汉奸用不着更多的人！”
　　“要我做什么？”
　　“我想借你的大褂用用。另外，还要把你们绑起来，委屈一下你们。”
　　“明白，明白！那就快点动手吧！那小子就快来了！”
　　陈大龙把张师傅和老婆绑起来，嘴里塞上毛巾，出了屋，看看院里的地形，把张师傅住室的窗户打开，穿上白大褂，带上口罩，戴好白帽子，从后门朝前店看过去。
　　这时前面店里还有几个顾客在等候，年轻师傅一人独自忙着。
　　理发店门口，吴善仁和两个特务大摇大摆地出现了，其中一个特务抢先几步推开门，把吴善仁让了进来。另一个特务往店里扫了一眼，吴善仁对他们两个说道：“在外面等着吧？我剃完了，跟我去文家沟村走一趟。”“是喽!”两人出了理发店，在门口一左一右地站着。
　　等候的几个顾客看见他们连忙走开了，年轻师傅座位上的顾客头刚理了一半，也连忙起身要走开。陈大龙这时闪身进到屋里，把那客人按住，在肩膀上拍了拍。那客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坐着不敢动。陈大龙示意年轻师傅继续干活。他清楚地听见吴善仁嘴里说了“文家沟”这三个字，这正是特务连的驻地。
　　吴善仁目中无人地一屁股坐在那空位上：“老张呢？”
　　年轻师傅刚要说，陈大龙连忙接过来：“张师傅闹肚子了，在厕所呢，他让我先给你洗洗。”
　　吴善仁打量上下一身白的陈大龙：“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
　　“我刚来两天，给张师傅打个下手。”
　　年轻师傅惊讶地看着他，陈大龙对他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然后象模象样地把围巾套在吴善仁的身上，系好，嘴里谦和地：“我是刚来的，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您多担待一点儿？”拿过张师傅用过那把剃刀，在皮子上回来打了两下，朝门外看看，见两个守在门口特务眼睛都盯在大街上，于是，悄悄地把剃刀藏在身后。
　　吴善仁没理会他的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这个老张，吃什么好东西了？老子每次来，他不是屎就是尿的？”
　　他乘吴善仁不注意，拿着剃刀刚要下手。这时，门外的一个特务探头进来。他连忙又把剃刀收回到大褂上的口袋里，随手从旁边的盆里抓起一块毛巾，放在吴善仁的头上，不曾想这毛巾有些烫，吴善仁烫得“咝“地一声：“他妈的，你存心要烫死我是吧？”说着要把手抽出来打人，只是被围巾拴住了。那特务气呼呼地进来，抓住陈大龙的白大褂：“你他妈的活腻歪了是吧？当心老子一枪崩了你！”
　　陈大龙一动不动，陪着笑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是刚来的，不小心失手了！”
　　年青师傅见状，赶紧找过一条半凉的毛巾放在吴的头上，并轻轻地擦着：“是的，他是刚来的，我都不认识他！您老多担待点儿！”
　　吴善仁随便撇了陈大龙一眼：“刚来的就毛手毛脚的，连冷水热水都分不出来了，老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人？快点把老张给我从茅坑里提溜出来，抓紧剃完了，老子还有急事呢!”
　　年青师傅看了一眼陈大龙：“张师傅很快就来，很快就来!”
　　陈大龙连忙遮掩着：“我是张师傅的远房侄子，想跟他学点儿手艺，就这么找来了。”
　　“既然是老张的亲戚，就好好跟着老张学手艺，今儿个就让小伍子给我洗吧！”
　　小伍子――那个年青师傅麻利地给他擦着头，吴善仁看着镜子里的特务：“你也出去吧，这没你什么事了。”那特务瞪了陈大龙一眼出去了。
　　旁边那个还没理完的客人取下围巾也赶忙起身出去了。
　　吴善仁的嘴还不闲着：“老张的远房侄子，从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
　　陈大龙见此时机会难得，轻轻拉开年青师傅，站在吴善仁的身后，低声地：“我叫陈、大、龙！”
　　“陈大龙？”吴善仁随口念叨一声，“陈。啊？你！你是八。”镜子中的脸顿时都吓白了，伸手要去摸屁股后面的手枪，可两手被围巾拴住，这时才感到被捆得有些紧。
　　陈大龙一手死死把他按住，一手把毛巾狠狠地堵进他的嘴里，从口袋中掏出剃刀，扳过他的头，剃刀对准了他的脖子：“别动！吴善仁！我的手艺学得不好，今天正好拿你来历练历练！为被你杀害的大玉嫂夫妇、为冰儿，为无辜的百姓报仇！”
　　吴善仁吓着脸都扭曲了，浑身哆哆嗦嗦，嘴里唔唔地，同时拼命地挣扎，两条腿胡乱地蹬着。
　　陈大龙牢牢地按住他，“好好的中国人不做，非要做汉奸！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说着，剃刀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划过，一股血直喷出来，吴善仁脖子一歪，两眼直瞪着死了。
　　小伍子被这一幕吓得瘫坐在地上，陈大龙示意他不要说话，从兜里拿出一张写有“八路军特务连陈大龙”的纸条，贴在对面的镜子上。然后迅速脱下带血的白大褂，摘下帽子和口罩，走到后院，带上刚才的破草帽，进到绑着张师傅和他老婆的屋里， 从刚才打开的窗户跳出去，从一条小街道拐上了大街。
　　他看到老张家理发店门口，两个特务还象门神似地站在那里，转身踱着慢步走开了，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两个特务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其中一个进到屋里，看到吴善仁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口子，两眼无神的死了，店里到处都是血，小伍子还瘫坐在地上，刚才那个张师傅的“远房侄子”不见了，吓得连忙拔出手枪，冲出屋来：“出事了！出事了！有八路！抓八路呀！”朝天开了一枪，街上顿时一片大乱。
　　大冢武夫、邱福财等接到消息后，匆匆赶到理发店，看到后院屋里绑着的张师傅两口子，又看到歪在座位上的吴善仁和镜子上的字条，邱福财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打个冷战。大冢则阴着脸，接过纸条一声不吭地看着。
　　文家沟村，陈大龙和夏长富在吃饭。
　　“瓦窑来的情报说，大许家城里都在传说，你陈大龙就在大许家镇，前几天吴善仁被人用刀抹了脖子，汉奸伪军们一个个都惶恐不安的！”
　　“我说，大指导员，吃饭的时候别提那个恶心的名字好不？”
　　“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他没吭声，夏长富继续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又想让我替你隐瞒是吧？”
　　他看了夏长富一眼，岔开话题：“赶快吃饭，还有行动呢。”
　　“这次行动我带队伍去，你在家看家吧？”
　　“那哪行！远距离奔袭，几十个鬼子和伪军，不是小仗？”
　　“你怀疑我的指挥能力？”
　　“那倒不是！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干完了，还要运回来，我要考虑最佳的行动方案。”
　　通讯员端着一盘狗肉进来：“狗肉来了？”
　　“哈哈，这是我的最爱！”
　　“狗肉！哪来的？”夏长富问道。
　　通讯员欲说，陈大龙：“邻居老乡把狗杀了，我让通讯员要了一点来，改善改善伙食。”
　　“给钱了吗？”
　　通讯员：“给了，老乡死活不收，我给偷偷留下了！”
　　“来吧，吃之！”陈大龙挟了一大块狗肉放进嘴里：“要是再有点老酒就更好了！”
　　“就你那麻雀喝水的酒量，还总是馋酒？”
　　林小冲进来：“连长，部队什么时候出发？”
　　“你小子的狗鼻子还真长！来，来，吃狗肉！”
　　林小冲不客气地坐下就吃。
　　陈大龙吃完了，抹了下嘴，拿过地图：“你们看！大许家的这股敌人，从大许家往高堡村据点运送物资，必走这条道路，这里。”敲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是最佳的伏击地点。我们兵力少了，短时间难以结束战斗，全连出动，200多人，绕过国民党孙惜墨部的防区，需要多走5、6个小时，部队劳远以远，目标大，体力消耗较大，也容易较早暴露行动意图。我在想，可否直接穿过孙惜墨部的防区，直接插过去，这样既缩短了行军路程，又可隐蔽意图？”
　　夏长富：“直接穿过国民党孙团的防区，是个绝妙的方案！可这个孙惜墨能让我们通过吗？这小子以前跟我们部队搞过摩擦，这一段时间老实些了，可也不大来往，很少打交道。”
　　“我琢磨着，抗日打鬼子，向他借一条路，他总不会不同意吧，没道理呀？”
　　“我们截下物资运回来也从他的防区过，万一被他截下来怎么办？”
　　“我想过，大不了对半分！他要真是硬抢，我们就动家伙。我想孙惜墨这小子还不至于为了这些东西跟我们真刀真枪的干起来吧？”
　　“好吧！我去跟他们谈！同国民党打交道，这事儿政策性强，还是我去吧！”
　　“我孬好还见过这个孙惜墨，陈大龙的名字恐怕他也不会没听说过，还是我去！”两年前，他陪师部作战科长张西原到孙团商讨共同围歼伪军袁凤岐部，见过孙惜墨。只不过他当时是负责张西原的安全，孙惜墨没有对他多加注意。
　　“不行！我去！”
　　“我去！”
　　“连长、指导员，你们也别争了。我觉得连长去比较合适，还有孙惜墨他妹妹孙小姐这层关系呢，我想他们不会不给面子？”
　　陈大龙一瞪眼：“这跟孙小姐有什么关系？”
　　夏长富：“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我们把他妹妹护送过来的，跟他借条路不算过份要求吧？”
　　“小冲，你跟我一块去！这个孙团长也见过你。”
　　部队向国民党军防区方向行军。
　　“老陈，你小子不会是公私兼顾吧，顺便看看那位漂亮的孙小姐，交流交流怎么样把字写好？”夏长富边走边问。
　　“看看漂亮小姐有什么错？你老夏见到漂亮姑娘就没多看过两眼？”
　　夏长富白了他一眼：“漂亮姑娘可以多看，漂亮小姐不行！”
　　“我看没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