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十五章 飞车惊魂(3)
　　汽车班章铁锁班长和战士陈铁环刚从后方基地拉了两车作战物资到前线，打听到自己连队就在前面附近山坡上，便跟猛虎团后处勤田副处长说，车停在收容所这儿，他和陈铁环想上前面山头去，看看他们以前朝夕相处的连首长和战友们，有事给连队打个电话，他和陈铁环一定随叫随到。
　　田副处长说，前面不安全，当心敌人的冷枪冷炮，还有神出鬼没的零散越军。
　　“首长放心，我们有这个家伙，敌人来了送它铁花生吃。”高大的章班长指指自己和陈铁环手中的冲锋枪，底气十足地说，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临走时，田副处长递给他一条大前门香烟，让他俩跟全连指战员分享。
　　在通往一00迫击炮连阵地的山间小道上，章班长和战士陈铁环不敢大意，端着枪一前一后地搜索前进，不一会便来到了山头炮兵阵地上。
　　屈指数来，炮连汽车班受团里调遣已经十多天了。连队的战友听说他们回来了，都高兴地围了拢来，有的说他两个瘦了，有的说他们黑了，有的问章班长是不是全班归建回来。他说不是，可能马上有出车任务呢。
　　“哎呀，光顾着高兴唠话，差点忘了跟大家分享胜利果实。陈铁环快把“大前门” 散发给大家，让兄弟们都叼上一支” 。听章班长的口气，好像那条香烟是他的战利品似的，神气极了。
　　“来，兄弟们，一人一支烟，都给我叼在嘴上，烟民们不是说‘一天烧根烟，快活似神仙’么，我们都来找找当神仙的感觉”。陈铁环边说话，边挨个给连队指战员装烟点火。
　　“嗨，真舒服，爽死俺了。”
　　“嘻，这阵地上抽烟的感觉真好，好安逸。”一个南方兵仰躺在炮位边，不停摇晃翘着的二郎腿，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深情地吸了几口，然后经过口腔，从鼻孔里吐出一个圈儿套着一个圈儿的烟雾。他在欣赏自己吞云吐雾的杰作时，也和身边的战友们一样，在炮火寂静的片刻，美美地享受着短暂的和平阳光。
　　章班长、陈铁环与战友们久别重缝，正滔滔不绝唠着话儿，突然，架在阵地掩蔽处的有线电话，叮玲玲地响个不停。
　　“喂，我是苏远亮。”苏连长以为团里要下达新的战斗任务，一把抓起电话，连忙自报家门说道。
　　“苏连长赶快叫章班长他们下山，一营阵地刚送下来几个伤员和烈士，必须火速抢运回国。记住，一分钟也不能耽误。”田副处长声音有些急促。末了，没忘补上一句，强调任务的紧迫和重要。
　　章班长和陈铁环两人跟自己连队战友匆匆告别时，苏连长像关心自己的兄弟一样，亲热地拍了陈铁环肩膀两下，又双手抓住章班长的手，有些不放心地说，这一路敌人经常出没，很不安全，叮嘱他俩要睁大警惕的眼睛，保持一定车距，有敌情出现彼此好照应。
　　章班长、陈铁环跟苏连长他们匆忙分手后，当他们迈开双腿奔到山下自己的军车边时，发现刚抢下阵地的几个伤员和烈士遗体，已被田副处长指挥收容所的战士们全部抬上了军车。
　　“章班长，我们步兵团军车太少，只好又辛苦你们跑一趟了，回头我给你们汽车班请功。”田副处长和颜悦色，随时笑眯眯的样子，无论情况多么紧张和复杂，他总是处惊不变，应对自如。
　　此时，他看章班长和陈铁环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涌动一股怜爱之情。他太爱这些奔跑在敌人炮火下的钢铁运输战士了，现在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真想把他们留下来，陪同他们就着午餐牛肉罐头，美美地喝他几杯战地酒。可今天不行，也许只有等到胜利回国之后，才能了却他的这个心愿，这便是眼下，他只能对他们说些安慰和鼓励之类话的原因。
　　陈铁环的汽车停摆在章班长的车子前面，车上并排放着用白布包裹好的四具烈士遗体。从烈士面孔看，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战士。此时，他们安祥地仰躺在车板担架上，收容人员给他们洗净面部后，又为每人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良军装，只是没有了鲜红的领章和帽徽。现在，白布罩住了他们肩膀以下的身体部位，在白布的外面，每个烈士身上盖着一条绿色军用毛毯。
　　章班长的车上，已经抬进了三副担架，上面躺着三个重伤员，一个腹部被敌人子弹从前往后贯穿打过，另外两个伤兵在清剿残敌的战斗中，不幸被敌人的连环地雷炸飞了双腿膝盖以下部位，那裹缠在他们腹部和断腿创伤处的白色急救绷带上，浸出了殷红的斑斑血迹，看上去叫人惨不忍睹。章班长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请示田副处长是否可以走了。田副处长扬扬手说，可以走了，再三提醒他们路上一定要结伴同行，照顾好伤员和烈士，还有一个随行的女兵。
　　“首长，带女兵路上不方便，是不是。…”
　　“章班长，人家可是战地护士，这一路不知会出什么情况，伤员们万一有个好歹，处置起来顺当些。”
　　“呵，原来是这样。”章班长茅塞顿开，不好意思地拍着自己的脑门笑了笑。
　　那位漂亮女兵一直等候在车边，准备护送车上伤员和烈士遗体回国。
　　“章班长，我们快点走吧。”那女兵脸庞红彤彤的，美貌中透出泼辣，说话自然大方。
　　“小丫头片子，你哪个单位的，咋知道俺姓章？”
　　“人家田副处长一直叫你章班长，这不是公开秘密么。”
　　“章班长，你是哪个单位的？”
　　“猛虎团一○○迫击炮连。”章班长边说边开车门朝驾驶室钻进去，开始启动汽车马达。
　　“那你认识吴铁军么？”
　　“认识，他是俺们炮连的文书，挺有才气。当兵之前，在恢复高考时考取了大学，可他后来选择了当兵。他可是咱们猛虎团的大秀才，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他现在还好吗？”女兵追问道。
　　“就在半小时前，我在我们炮连阵地见过他，人挺好精神着呢。”
　　“嗯，怎么称呼你？”在隆隆的汽车马达声中，章班长左手搭在半开的车门边，问这个讨人喜欢的女兵。
　　“你不是叫我丫头片子吗，还问人家姓名干啥？”那花季女兵抓住章班长把柄，有些不依不饶地反问道。
　　“女兵战友，刚才，刚才，那不跟你开玩笑嘛。”章班长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章班长，告诉你，男兵女兵都是兵，别大男子主义。记住，敢上战场的兵都是好兵。哦，差点忘记告诉你，我是东方野战医院的战地护士，姓白，名叫白雪。”女兵白雪利齿伶牙，说起话来像政委派头，差点叫章班下不了台，但最后她又自报姓名，给了章班长台阶下。
　　章班长和白雪说话间，向右侧身伸手推开车门，示意白雪坐下。
　　女兵白雪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躺在车厢里的三个重伤员，她说她要保护这些陌生战友，直到把他们安全送到国内后方医院。说完话，女兵白雪像轻盈的燕子一样灵巧，双手抓住后面车厢栏板，飞身跳进车厢，在几个重伤员身边坐下。现在，她要用女性特有的温柔与细腻情感，伴随伤兵们熬过最艰难时刻，好让他们忘却伤痛，一起与死神赛跑，用顽强生命迎接明天和拥抱祖国。
　　车轮下，这条从中国边境通向河内的战略通道，是一条山岭重丘四级公路。因为越南连年忙于征战和经济吃紧，无法投入大量人力和资金改造这条战略公路，而使路况每日愈下，路面到处坑坑洼洼，有的路面还积水成凼，真是个山河破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