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黄继光是六连的战士。
　　当八连占领主峰阵地的时候，六连却只剩下16个人，并且受阻于美军凭借由四个地堡组成的一处子母堡阵地。看着敌人拼死抵抗，指挥员曾经呼叫过炮火支援，并且直接向师部请示汇报，师长崔建功厉声命令：“八连已占领主峰阵地，如果你们攻不下这个阵地，天一亮敌人就会以此为依托反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这个阵地！”
　　指挥员将剩余人员编为三个战斗小组，实施连续攻击，但是依然没有奏效。
　　此时，黄继光和六连通讯员吴三羊、肖登良请战，指挥员立即将三人编成一组，指定黄继光为班长，去完场爆破任务。
　　黄继光二话不说，带着两个人就往前冲，后面指导员亲自架着机枪掩护。
　　三人身手敏捷，交替掩护，很快就炸掉了两个子堡，但小吴牺牲，小肖重伤，只剩下黄继光一个人还在战斗。他选择了继续完成任务，只见他灵活地向主堡跃进，突然中弹负伤，但很快就带伤匍匐前进，终于顽强地爬到了主堡前投出手雷，但由于主堡很大，手雷只炸塌了一角，里面的人换了一个射击孔又开始射击，此时黄继光已多处负伤，而且也没有了任何武器，只见他爬到地堡的射击死角，向后面招了招手，指导员恍然明白他的意思，大叫到：“黄继光要堵枪眼！”话音未落，黄继光一跃而起，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主堡的射击孔，指导员和其余人端着机枪冲上阵地将枪膛中的所有子弹泼进地堡，这才转身抱起黄继光，紧跟着冲上阵地的人注意到黄继光身上原先的多处伤口，竟无一滴鲜血，大家这才明白黄继光最后一滴鲜血已经洒在前进的路上了，但黄继光仍在弥留之际用生命谱写下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至此，上甘岭597.9和537.7高地全部阵地被尽数夺回。
　　10月19日因以黄继光等无数英雄用生命和血肉所谱写的辉煌，永铸十五军和志愿军的史册！
　　十五军刚刚恢复两个高地不过一个多小时，美军就开始反扑，先后出动30架次B-26轰炸机对上甘岭进行地毯式轰炸，300余门重炮同时实施轰击，40多辆坦克由于受地形限制无法实施集团突击，干脆抵近高地作为固定火力点，直接支援步兵进攻。美军投入战斗的步兵共三个营，采取多路多波集团冲锋，在宪兵队的督战下，轮番冲锋。
　　志愿军代司令邓华知道这一情况，指示秦基伟敌军以营团兵力在狭窄地域实施密集冲锋，是用兵上的极大错误，应抓住这一时机，大量歼敌。秦基伟将这一指示传达给崔建功，要求部队树立起“一人舍命，十人难挡”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放开打。并告之全军都在关注一线，而且会全力支援一线！激烈的炮火使得整个上甘岭都被硝烟所笼罩，相隔百米就无法看到信号枪的光亮，双方只好都使用迫击炮发射信号炮弹来进行联络。
　　黄昏时分，部队已连续进行了一天一夜的激战，伤亡巨大，后援无济，无力再战，只得放弃表面阵地再次退入坑道，除597.9高地西北山梁上的四个阵地外，其余阵地均告失守。
　　杨排长所在的八连原本是被师长特地关照过的，只负责攻击，拿下阵地就撤回，阵地交给另外一个连队防守，如果这样，这个英雄连队就将是在上甘岭上损失最小的连队。
　　当时拿下主峰阵地后，八连建制完整，士气高昂！也就是在此时，一个前线的营长发来命令，下令让他们继续坚守，原本替换他们的连队被调往另一处阵地。
　　连长做了必要的交涉，但是这个营长拿主力中的“王牌”冷嘲热讽，说什么只能攻不能守的部队算什么鸟“王牌”，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你八连只要一退，今后就别在部队里混！更不配当王牌，当王八还差不多！
　　这就惹恼了连长，他和全连一讲，大家义愤填膺，纷纷表态，战斗到底，绝不后撤！最后140人的连队只剩下15个人，被迫全部撤回坑道坚守。
　　说到这里，杨排长长叹了一声，又冲着天空大喊了一句：“老天爷，你为什么要收走我那么多兄弟呀！”言毕，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一屋子人包括饭店的工作人员无不动容。在杨排长讲述的过程中，饭店的服务员、包括厨房里的师傅都先后跑过来听，此时，大家震惊之余，都哀痛不已！
　　人人都记住了志愿军的战果，可是有谁知道，每一个战果背后我们付出了多少战士的生命吗？人人都知道志愿军是最可爱的人，又有谁知道，为了这句话，志愿军广大干部战士又要付出多少血的代价吗？
　　他们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呀，他们也需要爱情、亲情，他们也有资格和权利和新中国的国民一起追求自己简单幸福的生活呀！
　　可是，就这么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他们不假思索地就选择了舍弃生命，以维护祖国的尊严，以保障国防的安全和人民能够安居乐业，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义无反顾。
　　今天，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那片土地上，今天，他们仿佛魂归故里，在祖国宁静的天空里深情凝望，兄弟们，愿你们在天堂安息！
　　这天晚上，几个人就待在了乡招待所，赵书记给大家要了一间套房，杨排长借酒浇愁，最后酒劲一上来，很快就在里屋睡着了。
　　后半夜，杨排长醒来了，惊奇地发现，大家几乎都没睡，就在外面的客厅里聊天。
　　虽然是夏天，但是夜深人静之时，一点燥热都没有了，大地平静而安详。
　　杨排长睡意全无，有些不好意思，几个人中只有他和马副书记喝高了，马副书记已经回家休息了，赵书记父女、卞宝荣兄妹和秀娟都在。
　　大家都说，不是不想睡，是实在睡不着，今天听了这么多，谁还有心思能睡着呢？原本不知道，抗美援朝来那么多个夜晚自己都能睡得实实在在的，原来是志愿军们用生命换来的，志愿军为祖国和人民付出了这么多，就不兴我们为志愿军的英烈们守一夜灵吗？
　　赵书记热情地招呼杨排长坐下，并亲手递上茶水，一杯水下肚，杨排长彻底醒过来了。
　　几个姑娘就看着他，杨排长尤其受不了毛毛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他内心一样，这让他一直觉得自己隐瞒了被俘的历史在这里冒充英雄是非常可耻的行为。
　　“杨大哥，你今天的话还没讲完呢！”毛毛似乎体会到杨排长的困窘，有意挑起了话头。
　　“对！对！”两个姑娘附和道，她们也想听下去，与平淡的日常生活相比，战场确实太有吸引力了！
　　“我讲到哪了？”又喝了一口茶，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是暖暖的，被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一帮朋友围着，这让从朝鲜战场孤苦走来的杨排长又一次回到了组织里，他有些哽咽，更有些激动，借着喝茶掩饰了一下，又借着发问回忆了一下。
　　宝霞就埋怨说，下午讲到喀秋莎了，喀秋莎怎么啦？我一点都没有睡意，就在一直想这个问题。
　　大家都笑起来，赵书记父女不知道这个话茬，看到杨排长困窘的样子，毛毛就说：“杨大哥，你分析到了志愿军之所以能够在劣势环境下让敌人没有越雷池一步，除了精神上的因素外，还有这么几个技术上的原因。第一个就是发挥了坑道作战的威力，对吧？”
　　杨排长感激地点点头，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他试着回应了一下毛毛望向他的崇拜目光，但是，一接触就躲开了，还是不行！
　　他决定还是接着毛毛的话往下讲，宝霞就嗔怪他偏心，杨排长连忙说，等会自然会讲到喀秋莎，结果手忙脚乱之间，茶水都泼洒出来了。
　　几个人就又笑起来。这么一闹，气氛完全缓和下来了，屋内就和屋外一样了，宁静而安详。
　　第二个因素，就是后勤在现代化战争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志愿军在战役中物资消耗之大，尤其是炮弹的消耗量，是史无前例的，志愿军后勤机关在上一年秋季反击作战的物资储备基础上，实行重点保障，对上甘岭的所有需要竭尽所能予以满足，还动用了后勤部门留做机动力量的汽车连加强运输保障。这些都让前线最终的胜利有了坚实的保障！
　　战役越往后发展，这点就越重要。
　　战役的最艰难阶段就是坑道斗争阶段，597.9高地共有三条大坑道，八条小坑道和三十多个简易防炮洞。当时三条大坑道和五条小坑道都在守备部队控制下，其中八连进入的一号坑道是主坑道，是最大的坑道，呈“F”形，全长近80米，高1.5米，宽1.2米，左右还各有一个叉洞，顶部是厚达35米的石灰岩，坑道的两个洞口都向北朝着五圣山方向。
　　美军虽然再次占领了表面阵地，但坑道仍在志愿军手中，坑道里的部队随时都可以与反击的部队里应外合，这对于美军而言实在是极大的威胁，坑道一日不除，美军一日就不得安生，因此20日以后的战斗就是以坑道为争夺焦点。而坑道之所以能在恶劣的环境下存在，这跟后勤部门源源不断的物资供给是绝对分不开的！
　　上甘岭守备部队的残部退入坑道之初，由于建制被打乱，弹药匮乏，又与上级失去联系，缺乏坚强领导，对坚持坑道的意义还不很清楚，因此秩序混乱，军心涣散。以一号坑道为例，坑道里有80余人，来自十六个连队，其中伤员55人，武器装备随意摆放，一天里竟发生了九起枪械走火事故！无线电通讯也是一片混乱，在上甘岭的坑道里共有二十一部步话机，由于推广了一位步话机员的发明，才解决了在炮火下架设天线的难题，使用时将软天线缠绕在手榴弹的手柄上扔到坑道外，在满地弹片手榴弹柄的阵地上既不会引起注意，又难以被炮火破坏，随用随扔非常方便。刚退入坑道，各单位都是焦急万分，一起呼叫，但步话机频率少，这二十来部一齐使用，相互干扰影响，谁也听不清，最后是537.7高地主坑道的步话机员陈文均提议，分清主次，避免自我混乱，先主坑道，再排班坑道，依次报告，这才结束了混乱。
　　十五军得知坑道情况后，就于21日晚派了一个营教导员率领军警卫连的79人和一三四团七连的17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入597.9高地一号坑道，在带来大量作战物资的同时，还传达了军师关于坚持坑道的作战决心，并成立坑道党支部，进行统一领导。命令所有一号坑道里的部队都编入八连，由八连连长李宝成统一指挥。也就是在此时，完好无损战斗至今的杨排长被火线入党提干，出任八连一排排长。
　　教导员告诉坑道里的部队，后方指挥部一直在想方设法为前线运送物资和增派人员。19日晚，军参谋长赶到四十五师师部，听取作战情况报告，崔建功师长汇报部队伤亡已超过3500人，一三四团和一三五团总共只剩下二三百人，全师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建制营了，参谋长大为震惊，责问为什么不及时报告？一三四团团长表示还能组织机关和勤杂人员继续战斗，参谋长痛心不已。军长知道这一情况立即在军部召开紧急作战会议，决定从军部的直属部队和机关中抽调人员补充四十五师。这批上来的人中，不少就是机关工作人员。
　　战斗到这个份上，十五军上上下下，已经全部动员，同仇敌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