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二章 淮河大血战(四)
　　再次醒来的时候，耿连章首先闻到的是熟悉的令人陶醉的香味。
　　闭着眼睛，他在努力回忆。
　　“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飘飘袅袅的声音和着同样飘飘袅袅的香气在空中飘扬，那是和谁一起进入寺庙时听到的和闻到的吧？
　　在悠扬而宏亮、深邃而超脱的声音里，耿连章终于看清楚了，是冰倩朝自己笑来着。
　　笑着笑着，冰倩突然痛苦地倒下了，耿连章扑过去，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处子的体香让人沉醉，慢慢冷却的体温让耿连章不愿意把手松开——他不愿意放凄苦的冰倩一个人去到那冰冷的世界。
　　“红梅巷。黄泥岗。蓝旗街。黑廊巷。青石街。乌衣巷、乌石村。”
　　“他醒了，醒了！”喃喃的声音惊醒了兰馨，一直守护着耿连章的小佛爷欢快地叫出声来。
　　耿连章在昏迷了三天三夜之后，在一个黎明醒了过来。
　　兰馨也陪了他整整三个昼夜。这个黎明，兰馨实在太困了，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耿连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兰馨明显消瘦的脸庞，他也是有情有义的男儿，人家为了自己在痛苦地煎熬，自己不是不明白。
　　兰馨笑了，看到耿连章醒来，她比谁都高兴。
　　窗外的喜鹊叫得喳喳响，兰馨把头扎在耿连章怀里。
　　还记得，边营的将士初到李家洼子的时候，喜鹊整天都在她的窗前欢叫，自己当初还有些纳闷，喜鹊叫、贵人到！是什么样的贵人要来呢？
　　“姑爷醒了！”李大佛爷的声音打断了一对拥在一起的年轻人。
　　兰馨不愿意撒手，老天给她送来了一辈子需要她爱护和照顾的男人，她真怕一松手，这个男人就会如同喜鹊一样无声地飞走了。
　　“兰馨，爸爸和耿连章说会话，你去弄点吃的来！”李大佛爷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但表面上却很平静。
　　一语提醒了梦中人，兰馨欢快地“哎”了一声，跳下床跑出去了。
　　耿连章则有些脸红——他身上的军服早已被换成了寨中男人穿着的那种手工纺织的棉布内衣。
　　“哈哈，耿连长——姑爷！我们家兰馨给她自己找了一个好样的！”李大佛爷似乎还沉浸在战斗胜利的喜悦中。
　　“多亏了你当时的机警呀，不仅干掉了他们的炮手，还炸死了鬼子军官，这样仗就好打多了！”
　　“营长、老爹、帅七他们怎么样？”
　　“好着哩，你甭管了，营长带着大伙在训练，你们带来的枪加上这次缴获的，可以武装不少人了，哼，只要有枪，我们红枪会就可以和狗日的小鬼子耗到底！”
　　“这些还远远不够，这次日本人只来了一个中队，我们打赢也有运气的成分！”
　　“姑爷，别怕，我们这里上连着山，大不了，我们就往山里跑，和小鬼子在这里干耗，看谁耗得过谁？”
　　“让我想想。”耿连章头猛地疼了起来，他强忍住痛说：“我们不能干坐着。”
　　“对对对！”随着李大佛爷的声音响起，屋外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营长带着老爹、帅七和玉茹走了进来，在他们身后，兰馨也带着人端着食物进来了。
　　耿连章猛地羞红了脸，他挣扎地想下床。
　　“就躺着吧，这里可比我们那要舒服多了！”玉茹板着脸，挖苦着耿连章。
　　也许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而且，现实也需要耿连章这么做——当地人只有看到耿连章成了他们的姑爷，才会真心和边营将士合作。
　　何况，这几天，一直打不开的局面算是打开了，李家洼子的人都被组织起来，按照一个边营战士带20人的标准加以系统的训练，三天下来，寨子里人人思战，士气正高！
　　三天里，每日一大早，营长就带着大伙一起来看望耿连章，今天听说人已经醒来了，大伙都很高兴，进门的时候，又听到耿连章说不想干坐着的话，营长由衷地高兴。
　　必须要主动灵活地出击，这是他和耿连章一致的意见。
　　要游击战和阵地战相结合，不能坐等着小鬼子打上门来。
　　耿连章也被战斗的激情点燃，他恨不得立即就赶赴战场，可惜，挣扎了几次，都没能顺利下到床下来。
　　“早点打跑小鬼子吧，耿连长就可以风风光光娶我们美丽的兰馨姑娘了！”玉茹在一旁见了，存心给耿连章捣乱。
　　一番话，激起了大家的一片笑声。
　　“你们要早点下聘，我们的兰馨可有的是帅小伙追求，这两天，上门提亲的可多着咧！”大佛爷也凑热闹。
　　“是呀，是呀，我们今天来还有一层意思，大家看，兰馨姑娘为了照顾耿连长，已经三日日夜陪伴在他身边了，这是我们的耿连长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呐，我今天，就代表边营，就和李大佛爷当面锣对面鼓把婚事给定下来，让我们军民一家，同心同德，一起早日打跑小鬼子！”看见气氛如此热烈，营长觉得提亲的时机到了，遂大声说道。
　　屋子内外响起一片叫好声。这次，兰馨则羞红了脸。
　　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加上非常时期，耿连章就名正言顺地以李家姑爷的身份住在李家养伤。
　　至于外伤，几乎一点也看不出来，寨子里的郎中看后，只说身体长期欠缺调养所致，故此，开了一堆草药，每天由兰馨带人煎熬了，再给耿连章慢慢喝下去。
　　至于在吃食上，兰馨想尽了心思，附近山里有的各式山珍，寨子里大家家里珍藏的各种滋补品都被乡亲送了来，兰馨再想着法子骗耿连章吃下去。
　　这样，药补加上食补，没几日，耿连章可以下床了，再几日，身体就完全恢复了。
　　而就是这些天，整个皖北已经打翻了天。
　　日军从南京撤出来的部队尾随着西撤的国民党部队，沿着长江一路西侵。
　　只是皖北多山的地形不利于机械化程度颇高的日军罢了，一路狂追猛打的日军在这里明显减慢了攻击和前进的速度。
　　除了和日本人较量之外，中国的各派政治势力也加大了对安徽省的争夺。
　　1938年2月，李宗仁就任安徽省主席，这一方面标志着桂系势力扩张到了安徽。另一方面，蒋介石要借助桂系的实力牵制日本人，以尽可能延缓日本人的攻势，给日夜兼程往大后方撤退的中央军部队以更多的喘息，从而力求保留实力，稳住抗战以及最后的大后方战线，以国土的广袤换取中日两国战争实力的均衡状态。
　　精明的李宗仁对此自是心知肚明，他知道这是蒋介石的一石二鸟之计，自己和桂系如果不抵抗，那就会步山东韩复榘的后尘；而一旦抵抗，那么挡住日军攻势遭到的损失可想而知之外，好处还未必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就拿在皖北布防的汤恩伯部来说，那可是响当当的中央嫡系，人家兵精粮足不说，还不好驾驭，动不动就以未接到国防部的命令而按兵不动，这可让人实在头疼。
　　而国民政府也在掣肘，竟然下令命汤恩伯将安徽税收征收来了以后统一划归中央。
　　也就是这一命令，彻底激怒了李宗仁。他直接打电话给汤恩伯：“你不能干涉安徽的事情！委员长的命令也不行！我回重庆向委员长说要不想我抗战，我就把军队撤回广西去。皖北货检是我五战区的经济命脉，任何人莫想染指，别的省可以由你处理，安徽的事你绝对不能管！”
　　而这一切，都是小小的这支边营部队所不知道的，李家洼子倒是有所耳闻，但是，他们也只能自保，根本就没有可能影响到中央的决策。
　　说心里话，李大佛爷不希望桂系撤回广西，相比中央军来说，李宗仁好在还能礼贤下士，对他们这些地方上有枪在手的武装力量高看一眼，要是放在从前，说不定自己的这点人马早被政府军给剿灭了也未可知。
　　“哼！他娘的，日本人一来，固然让各派暂时放弃了争斗不假，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北边打得不可开交，我们这还算好的，怎么，日本人没来，自己人就先干起来了？”
　　李大佛爷的一番牢骚让四大天王都有同感，这不摆明了的事吗——日本人要抢安徽，蒋介石也要安徽，中间还夹着一个李宗仁，红枪会哪头都不能靠，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玉虎，你可曾听说，在大别山里有共产党新四军的一个支队在活动，领导人是个姓高的？”李大佛爷看到大家都到齐了，转头问大天王李玉虎。
　　“是呀，大哥，真他娘的的怪了，桂系在大别山的部队和这支武装不但没有发生冲突，并且还互相交换情报——对于日本人情况，桂系部队本就掌握不多，大多是新四军第四支队供给的。大江南北的交通，新四军派有专门部队维持，经常畅通无阻；桂系的部队却没有这个本领，所以他们的军政人员渡江，常靠新四军的掩护。”
　　“那可真热闹了，日本人，桂系，中央军，共产党新四军，还有我们这帮子人，只怕今后这个地界再也消停不了了。”李大佛爷忧心忡忡。
　　而他的女儿，小佛爷兰馨，则根本就不把这些当回事，此刻，她的心思，早就随着带小分队出击的耿连章一起飞进了山寨外雾气笼罩下的崇山峻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