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潜袭
　　在距离中华门不远的夫子庙有一座三神庙。庙者，很容易被当做佛教寺庙。说来奇怪，此处两座庙却都和佛教无关。夫子庙是纪念孔子、供后人祭祀孔子的庙宇式建筑。而三神庙则是道教对其所崇奉的三位最高天神朝拜祭祀的圣地。
　　耿连章和帅七潜水下来的地方确是一处泉眼，只不过它的另一头却通向另一条暗道，顺着这条暗道两个人摸着黑往前走了一段，竟然就来到了已经破败倾颓的三神庙。
　　借着惨淡的月光，两个人依稀辨看到三位天尊的塑像。
　　暗道的出口就在右面的神龛下面。
　　整个大殿的地面上都是碎砖乱瓦，根本下不去脚。半边大殿也塌了，房顶的一边竟然搭在左边的天尊塑像身上。
　　记得战前两个人曾经来过这里，那时大殿尚且完好无损，三尊神仙雕塑虽然已经有不少年头，但是丰神俊朗、道骨仙风，确实能令人肃然起敬，耿连章当时还虔诚拜过。
　　也就是这三尊雕塑，让耿连章确信，他俩顺着暗道已经来到了边营的北边，从这里往回走，要回到城墙里，中途应该能经过鬼子的军营。
　　害怕两个姑娘着急，两个人赶紧顺着原道返回。
　　当两个人冒头出水的那一刻，两个姑娘被吓了一跳，两个兵则更是被吓了一大跳。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他们还以为是日本鬼子来了呢！
　　两个人没好气地穿着衣服，嘴里还在抱怨。两个姑娘耐着性子背对着他们等候。
　　等到迫不及待地从两个人嘴里套出密道的详情，玉茹倒没什么，冰倩则有主意了。
　　在随后和营长、老爹会面的时候，冰倩坚决也要跟着。虽然她并非南京人，对南京的夫子庙地区并不熟悉，但是她和几个人详细打听了附近的道路后，坚持认为，这是出击边营敌人的绝好机会。
　　因为敌人始终防着的是城墙方向，也就是说，是敌人兵营的南边。现在有了密道，国军就可以绕道鬼子军营的北面，然后两路夹击，再破一次他们的军营。
　　这在营长看来，确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
　　出击的一部分人顺着密道迂回到鬼子军营后面，但是怎么接近鬼子的军营从而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耿连章附在营长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让营长眉开眼笑。
　　老爹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冰倩和耿连章对营长说，这两个娃可都是宝呀！
　　冰倩绯红了脸，耿连章则带着帅七飞快跑走了，他们去做出击前的准备。
　　这日上半夜，耿连章挑选了全营水性好的三十个战士从水潭里出发了。
　　每人一个大塑料袋，不仅把武器弹药装在里面，每人一套日军制服也在其中。这批日式制服可是上次战役的胜利品，当时别的部队都不在意，唯独耿连章命令手下搜罗日军服装，当然带着血污的坚决不要，只把日军用来换洗的干净制服挑选了几十套带走。
　　耿连章不顾另外两位连长怎么看，他只知道一点：书到用时方恨少！
　　当时只有老爹玉茹和冰倩一家理解他。
　　这不，很快就派上用场了，当他告诉营长他们要化装成日本鬼子潜袭的时候，营长对他的机灵和事先进行的所有准备赞赏不已。
　　部队顺利地进入到前往三神庙的密道。没走出去多远，殿后的兵感觉到后边有人跟随，就在一处拐角悄悄埋伏下来，结果等来的是穿着日军服装的冰倩姑娘。
　　耿连章得知后埋怨冰倩，毕竟这是战斗，太危险了！
　　冰倩不服气，说自己也是来战斗的，而且还得到了营长的批准。
　　耿连章没有办法，带着兵们加速赶路，和营长早已约定好了时间，一切行动的成败就在于时间的精准把握上。
　　出了密道，借助带来的马灯的亮光，这回看清楚了，三尊彩塑天尊分别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冰倩记得书里曾说过，天尊的意思就是极道之尊，至尊至极。
　　冰倩看到警戒哨已经站出去了，就笑着告诉大家：道德天尊即老子，又称太上老君。事实上，道教从创立之时起，就尊奉老子为教主，进而说他上处五京，为神王之宗；下在紫微，为飞仙之主，成了至尊天神，而且常常分身降世，无世不存。
　　但在三尊神中，太上老君其地位却处于最低层，这说明，另外两尊神的法力更要厉害。
　　耿连章接茬说，今天潜袭的出发地就是三神庙，看来冥冥中，我们的行动得到了三神的护佑。
　　帅七补充说，战前这里还是完好无损的，现在快变成一片废墟了，看来三尊神是希望我们为他们报仇，好好和小鬼子算算账。
　　三个人的一席话让兵们摩拳擦掌，就用即将开始的战斗为三位天尊报仇。
　　很快，寂静的夜里，一队“鬼子”兵出现在夫子庙。经过文德桥的时候，中空的明月恰巧从云彩后面露出头来，桥的两边水里竟然各有半轮明月。
　　好个绝美的秦淮分月图！耿连章招呼冰倩稍稍慢下些脚步，拉着她看两边的半月，自己禁不住热泪盈眶——祖国的绝美风景、大好河山，现在落到敌手，自己没有选择，只能用战斗来拯救祖国。
　　冰倩在那一刻灵魂也受了震撼，明月的光辉如此真切地映照在自己眼前，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这反而让她惶恐和羞愧，一生从来没有过的情愫涌上心头。
　　她看了耿连章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坚定地跟着一群兵往前走。
　　此刻的她，跟着自己最可信赖、最值得依靠的人前往战场，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犹豫，她还对这些兵们有所怀疑，现在，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此刻，这些兵全部牺牲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和他们一起就义。
　　不为别的，只为了他们敢于舍生忘死选择战斗！
　　不仅为自己的父母报仇，更为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报仇雪耻，这就足够了，面对皎洁的明月，自己的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响起：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治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
　　我相信自己
　　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
　　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即便枯萎也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
　　玄之又玄
　　。
　　父亲生前吟诵泰戈尔诗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然后，微笑着，就在月里水里望着自己。
　　自己忍不住伸出手去，可是月已隐遁在云后。
　　全体队员运动到鬼子兵营附近的时候，鬼子兵营里静悄悄的。
　　似乎接受了上一次的教训，这回鬼子们学聪明了，竟然在兵营外安排了沙袋工事，架设了数挺机枪，派了足足十几个人把守。
　　按照计划，正面佯攻，化装成鬼子的战士们趁乱从城内来“救援”鬼子，一旦靠近鬼子兵营，用手榴弹和刺刀给猝不及防的鬼子突然的杀伤，最终配合强攻的大部队彻底消灭这伙鬼子。
　　在鬼子的身后出现一伙日本兵，这是很容易被他们接受的。因为那时南京城都已经被占领，夜间城内只有巡逻兵在活动，边营的战斗一旦开打，自然会有就近的巡逻兵来救援。
　　关键是，你可以扮成巡逻兵救援，那真的巡逻兵闻风也会来救援。
　　这就需要事先在附近地区找到巡逻兵，并且把人数不会太多的小队鬼子巡逻兵先干掉。
　　营长给了他们两个小时的时间。
　　凌晨三点，战斗会准时打响。
　　在此之前，耿连章带着自己的一队兵大摇大摆也是小心谨慎地在边营附件的土地上转悠，现在，他们需要摒弃所有的情感，在自家的国土上扮演一回偷袭者。
　　遇到的第一队鬼子只有八个人，在带队的鬼子质问这一队人马夜间通行口令的时候，耿连章就把电筒灯光直直地照向这个鬼子兵的眼睛，嘴里还骂了一句：“八嘎！”
　　这边冰倩就用日语劝耿连章不要生气，还反过来质问这队鬼子兵口令，看到对方人多势众，再加上眼前的女人自报的军衔比自己高，而且自忖能带个女军官在夜里游荡的军官至少得是个佐官，那个鬼子兵“啪”地一个立正，脱口报出了口令：“富士山。”
　　耿连章佯装满意，“吆西”一声，手下的兵立即扑了上来。三四个对付一个，迅速用刺刀或者匕首解决掉了这伙巡逻兵。
　　把他们的尸体藏好之后，这群兵又在附近转悠开了，其间，用富士山的口令成功地让又一伙巡逻兵不疑有它，然后趁他们准备离去的时候，再一次偷袭得手。
　　两批巡逻兵的武器全部派人送回三神庙的下的密道里。而鬼子的手雷、子弹则全部进了这群中国兵的腰包。
　　立马就感觉到财大气粗了，一伙兵士气高昂——这样打仗真他妈地太解气了。
　　和战场上刀对刀、枪对枪不同，那样拼必须舍得用命硬拼，得随时准备去死！而现在，当偷袭者多愉快呀，在他们料想不到的时候和料想不到的地点狠狠地捅上一刀，得手就跑，万一条件不成熟，就选择隐忍或者逃跑，这样的买卖自然好做多了。
　　“奶奶的！”不少兵骂道：“难怪鬼子喜欢玩阴的，说到底，偷袭可是他们日本人最拿手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