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回：原父女恩断义绝，本冤家谈天说地(三)。
　　是啊！遇到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傻子也得急火攻心，更何况是满腹心事的秋梦客呢！文妃笑又动了恻隐之心，不过，看元大叔的样子，不像是为了秋梦客一个人担心啊，难道还有霜贵妃，一定是这样了。自从我们回到这里已经好几天了，霜贵妃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元大叔不担心她才怪呢！想罢，文妃笑主动请缨，“元大叔，我想去县城看看。”
　　“家里缺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家里什么都不缺，我去县城只是想打探一下宫里的消息。”
　　“不妥，如今我们都是朝廷要犯，不仅告示、画像会贴得满大街都是，就连那些官兵也会不眠不休，守株待兔。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没事的，元大叔，我去去就回。更何况，我有轻功，没有人能追得上我。”除了你的宝贝儿子秋梦客，文妃笑暗暗地心里补了一句。
　　“还是不妥，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抛头露面。”
　　“已经到了‘万不得已’了。”文妃笑故布疑阵。
　　“何谓‘万不得已’？”元好问轻心入阵。
　　文妃笑站起身，绕着石凳走了几圈，“若是再不探知宫里的消息，恐怕元大叔就会病倒了。”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聪明伶俐，竟然看透了我的心思，但是现在外面风声紧得很，我绝对不能让她出去，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向文丞相交代啊？等元好问再抬起头时，文妃笑已经从屋里拿出了水龙吟。
　　“元大叔，我去了。”文妃笑说走就走。
　　“妃笑。妃笑。”元好问站起来向前追去，他哪赶得上文妃笑啊！果然，元好问还没走几步，文妃笑就已不见踪影了。
　　“先生。”梅暗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妃笑她去哪里了？”
　　“去县城打探消息了。”
　　“这个时候出去。”梅暗香皱起眉头，“岂不是很危险吗？”
　　“是啊！只是我拦她不住，只好任她去了。”元好问叹了一口气，“梦客醒了吗？”
　　“还没有。”
　　“我去看看他。”元好问带着梅暗香一起进屋去了。
　　直到下午时分，文妃笑还没有回来，秋梦客也还没有醒过来，元好问坐在桌子旁边的的凳子上，一脸的焦急与不安，梅暗香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走一步向门外看一眼，“妃笑怎么还没有回来啊？只盼她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妃笑？”梅暗香大喊一声，迎出门去。
　　元好问也站了起来，向门外望去，只见文妃笑不如离去时那般欢喜，心事重重地向这边走来，元好问也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暗香姐。”
　　“你怎么才回来啊？担心死我们了。”
　　“我没事，就是贪玩儿，多逛了几圈。”文妃笑偷偷地看向元好问，“元大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嗯。”文妃笑看见元好问的眼中有些东西在微微闪烁，她自己也怕按捺不住，热泪再一次狂涌。
　　见状，梅暗香还以为文妃笑累了，连忙拉她进屋，“快进来坐吧！”
　　“你家公子还没有醒吗？”如今秋梦客有了利用价值，文妃笑更加关心他的醒与不醒了。
　　梅暗香向文妃笑摇了摇头，忽然发现文妃笑的眼睛有些红肿，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妃笑，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文妃笑连忙低下头去，“刚才风大，把沙子吹进眼睛了。”
　　梅暗香向门外看去，外面风平浪静，“哪里来的风啊？”
　　就在文妃笑正在想要如何搪塞梅暗香的时候，元好问步履蹒跚地走出门去。
　　“先生。”梅暗香转过头看着文妃笑，“先生他怎么了？”
　　文妃笑站起身，“暗香姐，我出去一下。”
　　“你才刚回来。”梅暗香看着文妃笑离去的背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文妃笑赶上了元好问，“元大叔。”
　　元好问坐在身边的石凳上，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我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可是。可是我都还没说呢！
　　“以她的个性，既然已经知道梦客毫发无损地活在世上，就绝对不会继续活下去，即使忽必烈不与她计较。”
　　文妃笑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只能在旁边傻傻地站着。
　　“何时下葬？”
　　“七月十三。”
　　“葬于何处？”
　　“香山。”
　　元好问便没有再问下去。
　　文妃笑也觉得没趣，“元大叔，我先去看看秋公子。”说罢，文妃笑就进屋去了。
　　文妃笑的脚才跨进屋子里，就听到梅暗香的声音，“公子。”
　　不是秋梦客出了什么事吧？文妃笑连忙跑进去，“暗香姐。”只见梅暗香正坐在床边，秋梦客已经醒了，此时正坐在床上，面色惨白，呼吸轻微，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文妃笑大呼而入，秋梦客和梅暗香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就这样，三人相视了半晌。
　　秋梦客才醒过来，精神还有些恍惚，看着文妃笑，“月烈？”
　　“什么？”这个秋梦客在说什么啊？难道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还是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啊？文妃笑皱起眉头，大惑不解，但是却没有注意秋梦客叫她什么。
　　“公子。”梅暗香意识到秋梦客认错了人，连忙说道，“这位是文姑娘。”
　　对啊！她是文妃笑，不是月烈，秋梦客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公子，这次你和先生能逃出皇宫、我们能离开京城，皆是文姑娘之力，是她救得我们。”
　　“是她？”秋梦客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梅暗香，以求解惑。
　　“嗯。”
　　秋梦客看着文妃笑，可能是太熟了，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醒了？”是我救了你的性命啊！竟然连一个“谢”字也没有，早知道这样，那天就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皇宫里，文妃笑颇有不满，“我这就去告诉元大叔。”
　　“妃笑。”梅暗香还以为文妃笑真的生气了，“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啊？就连一个‘谢’也没有，只怕妃笑要生气了。”
　　“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公子是不是又把文姑娘当作月烈姐姐了？”
　　“这。”秋梦客有些尴尬，“这从何说起？”
　　“难道公子不记得文姑娘了吗？”
　　“什么？”秋梦客明知故问。
　　“公子真的忘记了？”梅暗香信以为真，“文姑娘就是告示上的那位女刺客啊，公子你还为她劫了囚车的。”
　　“我记得了，暗香，你没有告诉她是我。”
　　“没有公子的允许，暗香怎么敢说呢？”
　　“那就好。”
　　“公子可能还不知道，原来她姓文，闺名妃笑。”
　　秋梦客故意装作不关心的样子，“哦。”
　　“公子。”
　　“怎么了？”
　　“公子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啊？”
　　“一个名字而已，知与不知，没有什么差别。”
　　梅暗香也不怀疑，“那公子可知道文姑娘的父亲是谁吗？”
　　秋梦客不得不尽力配合梅暗香，“是谁？”
　　“就是大宋朝的文天祥文丞相。”
　　“很好。”秋梦客依然非常冷淡，只不过多说了一个字而已。
　　“原来，我早就见过文姑娘了，要不是她提醒，我都忘了。”
　　“你早就见过她？”
　　“嗯，那次公子奉旨去秀容，还带上了我，有天晚上路过醉里客栈，我们便住了下来，原来那天晚上，文姑娘也住在那里，更巧的是，她就住在公子的隔壁。”
　　“哦。”
　　公子今天是怎么了？他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还没有康复？应该是了，梅暗香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妃笑不是去找先生了吗？怎么两人一个也不见？”
　　秋梦客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梅暗香的话，“暗香，我昏迷多少时日了？”
　　“已经四五天了。”
　　“啊？”秋梦客有些惊讶，他抬起头，才开始仔细地察看自己所在的房间，越看越像自己以前住的地方，不可能，这不可能，它不是早就被爹给烧成灰烬了吗？“这里是。”
　　“这里是浣花别苑。”
　　“浣花别苑？”秋梦客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先生专门为公子新搭建的一间别院。”
　　“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先生不让我告诉公子，先生说，这间别院要等到公子功成身退之后，才能住进来。”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一股汹涌的感激之情漫上心头，秋梦客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突然，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梅暗香，“暗香，我的锦盒呢？”
　　梅暗香微笑地向秋梦客的身后看去，“你看看你的枕头下面是什么？”
　　秋梦客急忙转过身，伸手向自己的枕头下面摸去。
　　梅暗香见秋梦客慢慢地从枕头下面拿出锦盒，笑得更甜了，“离开大都的时候，我就顺便把它给带出来了，可惜别的东西就。”
　　“没关系。”秋梦客紧紧地握着锦盒，“别的东西都是多余的，有它就足够了。”
　　“嗯。”
　　“暗香，帮我把衣服拿来。”
　　“公子，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宜随便下地走动，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才是。”
　　“没事的，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好吧！”梅暗香拗他不过，只好给秋梦客拿衣服去了。
　　秋梦客穿好了衣服，就下了床，“有些事情，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公子要去找谁？”
　　“我爹。”
　　秋梦客和梅暗香出了门，只见此时已将近黄昏时分，仍然不见元好问和文妃笑的踪影。
　　“奇怪，先生和妃笑去哪儿了？”
　　“文姑娘。”这时，正好一阵凉风吹过，秋梦客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公子，你没事吧？”梅暗香搀扶着秋梦客。
　　“我没事。”秋梦客边咳嗽边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来。
　　“公子，晚上天凉，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秋梦客摇了摇头，他用一只手轻遮着嘴，向竹丛中看去，“去那边坐一下就好了。”
　　“好。”梅暗香扶秋梦客坐定，自己也坐了下来，“公子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秋梦客眼神飘忽，“文姑娘可能已经走了吧？”
　　“不会的。”梅暗香使劲儿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