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回：流水落花情难定，冤家路窄马遭殃(一)。
　　出现在小路上的那个人正是文妃笑口中的淑姨，吴淑姬，只见她一身淡蓝色的衣服，并无其他点缀——也许文妃笑的穿衣风格就是受她的影响——她的头上只有一只发簪，一只通体晶莹的淡绿色玉制发簪，亦无其他头饰。
　　如果不是因为头发，恐怕谢翱真的会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一个尼姑。还有就是吴淑姬的那张脸，那是一张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讨厌、反而会更加喜欢的脸，一个拥有这么一张脸的人会想到要出家，谢翱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妃笑，你瘦了好多啊！这些日子，你一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吴淑姬一手攥着文妃笑的手，一手抚摸着文妃笑，“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没有，没有，都没有。”文妃笑赶紧接过话语权，否则不知道吴淑姬还会说出什么来呢，“淑姨，您看，妃笑不是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嘛！”
　　“对啊。”吴淑姬又哭又笑，“那你爹呢？你爹救出来了吗？”
　　吴淑姬的话正中文妃笑的伤心事，文妃笑由喜转悲，“妃笑没用，没能救的了爹爹。”
　　见状，吴淑姬后悔自己心急说错了话，“没事的，妃笑，只要你爹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们会把他救出来的。”
　　文妃笑坦然一笑，一是为了安慰吴淑姬，二是为了安慰自己，“淑姨，妃笑给您介绍。”文妃笑看向正站在门外的谢翱，“这就是妃笑经常和您说起的谢大哥，谢翱。”
　　“谢公子。”
　　“淑姨，您叫我皋羽就可以了。”听到文妃笑的话，谢翱一脸幸福的表情。
　　吴淑姬微微一笑，“这次多谢你送妃笑回来。”
　　“淑姨客气了，皋羽也只是顺路而已。”
　　“谢。皋羽，快进去坐吧！”
　　文妃笑挎着吴淑姬向屋内走去，“淑姨，您刚才去哪里了？”
　　“我去给易安师太送了些蔬菜，又和她说了些话。”吴淑姬坐了下来，“没想到这一说就是两、三个时辰。”
　　“那为什么不锁门呢？”
　　“家里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锁门干什么？怪麻烦的。”吴淑姬抚摸了一下文妃笑的脸，“就你值钱，还不在家。”
　　“淑姨。”
　　“对了，你们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吴淑姬站起来就要出门去，“淑姨这就给你们做去。”
　　“淑姨，我们不饿。”文妃笑拉住了吴淑姬，“您才刚回来，还是先好好歇歇吧！”
　　“就算你不吃，皋羽也要吃啊！”吴淑姬看向谢翱。
　　“淑姨。”谢翱连忙站了起来，“其实我也。”
　　“皋羽，你可别帮着妃笑。”
　　“淑姨。”文妃笑一听，立刻嘟起嘴来，“我们还不是怕您太过操劳了嘛！”
　　“今天就算你们不回来，我一个人还是要吃饭的，你们在，不过是多准备两副碗筷罢了。”
　　“淑姨，我去帮您吧！”
　　“不用了。”吴淑姬拍了拍文妃笑的手，“人家皋羽是第一次来，你怎么也要带他到处看看吧！”
　　“那好吧！”
　　吴淑姬走后，文妃笑就拉起谢翱，“谢大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啊？”
　　文妃笑迈了个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果然，等到了目的地之后，谢翱算是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文妃笑和谢翱来到了容膝庵的后院，那里有一方池塘，水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荷叶，荷叶上开满了各种颜色、各种姿态的荷花，有红色、有粉色、有白色。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开的如日中天，有的正在慢慢凋谢，有的只剩下圆圆的莲蓬。
　　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西湖的荷花可以和这里的荷花相媲美了。
　　“怎么样？”文妃笑投向谢翱以炫耀的目光。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文妃笑得意的笑了，就好像谢翱在夸奖她一样。
　　“这些都是淑姨种的吗？”
　　“是淑姨和易安师太一起种的。”
　　谢翱不再说话了，因为他已无话可说，他实在是找不到恰当词语来形容他眼前的景色，他只有坐下来，让安静做最好的诠释。
　　文妃笑坐在了谢翱的身边，很有默契的闭上了嘴。
　　谢翱偶然的看向文妃笑，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文妃笑变成了成千上万朵荷花中的一朵，而且是最美丽动人、最惊世骇俗的一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谢翱想入非非，忘却自己，文妃笑的话将他带回了现实。
　　“谢大哥，你没事吧？谢大哥。”
　　“啊？”谢翱赶紧转过头，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真正的荷花之上，“我没事，妃笑。”
　　“嗯？”文妃笑目不转睛的盯着谢翱，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吴淑姬的声音从文妃笑和谢翱的身后响起，“妃笑，皋羽，吃饭了。”
　　“谢大哥，我们吃饭去吧！”文妃笑忘记了谢翱的话还没有说。
　　谢翱的心中五味陈杂，既有解放的快感，又有失落的痛楚，但是所有的这些感情都化作了他嘴角的一抹微笑，“好。”
　　吴淑姬坐在正位，谢翱和文妃笑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两边。桌子上摆着四道菜，虽然说都是素菜，但是色香味俱全，无论是看着，还是闻着，都足以让人垂涎三尺了。
　　文妃笑首先拿起了筷子，但是她却不是为自己而拿的，而是为了给谢翱夹菜，“淑姨的厨艺可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谢大哥，你快尝尝吧！保证你吃完了第一顿，还想吃第二顿。”
　　“皋羽，别听妃笑瞎说。”吴淑姬瞪了一眼文妃笑，但是嘴上却笑得合不拢嘴，“粗茶淡饭，你就勉强填饱肚子吧！”
　　“淑姨您太谦虚了。”谢翱将文妃笑夹给他的菜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皋羽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素菜，真没想到，淑姨竟然会把蔬菜做的这么鲜美可口。”
　　“我说的没错吧！”文妃笑终于把菜加进了自己的嘴里。
　　“皋羽，你要是真的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厨房还有呢！”
　　谢翱不住地点头，“嗯。”
　　饭后，作为客人的谢翱在院子里散步，而文妃笑则帮着吴淑姬在后院的厨房里收拾。
　　在小路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所看到的花虽然都是娇艳多姿，但是都没能走进谢翱的心里，因为他最想看到的花并不在其中。于是，谢翱便向后院的厨房走去。
　　“妃笑，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出去陪陪皋羽吧！”
　　“谢大哥他有山有水就行了，不用人陪的。”
　　“瞧你说的。”吴淑姬正色道，“皋羽这孩子不错，对我谦卑恭敬，对你百依百顺，淑姨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有你。”
　　“淑姨，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谢大哥只把我当妹妹，我也只把他当哥哥。”
　　“你是这样想的，但是人家皋羽未必这样想啊！你也应该。”
　　“淑姨。”文妃笑连忙截断了吴淑姬下面的话，“家仇未报，国恨未雪，妃笑哪有心思去想那些事情啊？”
　　“淑姨明白，但是妃笑，这两件事情也可以不用混为一谈的，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对的人，就不要轻易放弃。”吴淑姬说的语重心长，好像是在向文妃笑传授自己的亲身经验。
　　“妃笑知道啦，就算谢大哥是对的人，也不是我的。”
　　吴淑姬叹息了一声，“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了。”
　　“嗯。”
　　谢翱站在厨房外面，将文妃笑和吴淑姬的话听得完完整整、清清楚楚，他顿时感到全身酸软无力、满眼一片茫然。但是同时，他的心里却在庆幸，幸好刚才在荷花池边上天没有给他向文妃笑表白的机会，否则，他一定会比现在更痛苦。
　　“妃笑，等你刷完了碗，就先出去吧！”
　　“好。”
　　一听文妃笑要出来，谢翱顾不上收拾心情，慌忙走开了。
　　“谢大哥。”等文妃笑出来的时候，谢翱已经站在小路上了。
　　看着文妃笑带着灿烂的笑容向自己走来，谢翱心里又是一阵痛，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勉强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只可惜话，就说不出来了。
　　“谢大哥，刚才在荷花池边，你想要对我说什么啊？”
　　“我。”一想到刚才的事情，谢翱就觉得尴尬万分，“我要走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不能在一起，还不如早点放手，免得自己痛苦，也不至于让对方为难。
　　“走？”文妃笑又惊又疑，“你才刚到这里，怎么就要走啊？”
　　“我的任务就是送你回来，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什么没有必要啊？”文妃笑有些着急了，“你不是喜欢游山玩水吗？中条山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的，比如。”
　　“妃笑。”谢翱“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可是。”愧疚之情在文妃笑的心中油然而生，“你长途跋涉的送我到这里，我还没有来得及尽地主之谊呢！你就要走了，别说我不同意，淑姨也不会同意的。”
　　“来日方长，我还会再来看你们的。”
　　“谢大哥。”文妃笑想留又不知道怎么留，焦急的看着谢翱。
　　看到文妃笑依依不舍的样子，谢翱的心中曾经有过一丝犹豫，但是一想到文妃笑刚才的话，谢翱毅然转过身去。
　　“妃笑，帮我给淑姨道个歉吧！就说我有急事在身，来不及和她当面道别了。”
　　“谢大哥。”文妃笑用一种埋怨的语气说道。
　　“我意已决，妃笑，你就别再挽留我了。”
　　谢翱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文妃笑深知他的作风，便只能叹息，“谢大哥，让我去送送你总行了吧！”
　　谢翱犹豫了一会儿，“好。”
　　也许谢翱实在不忍心再拒绝文妃笑了，也许谢翱的内心不舍得离开，还想和文妃笑多相处一会儿。
　　文妃笑和谢翱走了之后，吴淑姬的身影才出现在屋外的回廊上，原来她一直躲在这里“偷听”文妃笑和谢翱的谈话，就像刚才的谢翱一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为什么世间的有情人多是这样的结局？”
　　那些伤心的往事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翻来覆去地呈现于吴淑姬的脑海之中：与吴淑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一个男人，也一直把吴淑姬当做妹妹，把吴淑姬对他的爱情当做亲情。后来，那个男人和他爱的女人成了婚，生儿育女，生活非常幸福美满，而吴淑姬则选择了常伴青灯古佛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