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节，源头
　　1941年1月中旬的南京，随着汪精卫伪国民政府在这里定都，大量汪伪政府官员在南京定居，加上侵华日军的中国派遣军司令部也设立在南京，南京再次“繁荣”起来，1937年年底到1938年年初的那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的印记已经被健忘的汪伪政府淡忘。其实也称不上淡忘，在他们决定向侵略者卑躬屈膝投降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再把自己当做中国人，那些死在日本人枪口下和刺刀下的三十多万军民自然不是他们眼中的同胞。
　　庚辰年的春节已经临近，南京市内已经有了新年的气氛，不过最近南京市内谈论的最大的话题并不是春节，而是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国民党顽固派集中了七个师八万余人的兵力在安徽泾县茂林地区包围了北撤的新四军军部和部队的九千余人，新四军的广大指战员经过七昼夜浴血奋战，最终因为敌众我寡、弹尽粮绝，除两千余人提出重围外，一部被俘，大部分壮烈牺牲。许多与日军斗争了数年的新四军战士和指挥员，如今却倒在了本应是友军的枪下。更让人心寒的是，迫不及待的蒋介石已经公开宣布新四军叛变，宣布取消新四军番号。
　　周恩来在新华日报上刊登亲笔题词：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揭发蒋介石的反共阴谋，同时开始重建新四军军部。
　　对于重亲国民政府与共产党之间的矛盾，汪伪政府是相当开心的，这两个政党政权都是汪伪政府的敌人，现在两个对手自相残杀了，自然是日军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更是认为是机不可失，下令持续了两个多月的苏中苏北扫荡暂告一段落，第15师团和第12独立混成旅团主力回撤，向着靠近安徽的六合等县运动，准备集结部队对安徽长江以北的新四军来一次大规模的进攻作战，趁着新四军元气大伤的时机将新四军赶出安徽省。
　　对于国共两党之间的矛盾，陈定远没有任何的兴趣，政治不是他擅长的，他的专长是历史考古，而他现在就是汪伪政府中少有的考古专家。汪伪政府中那些搞政治投机官员不少，懂技术的官员明显少了点，陈定远这种学识丰富却品行低劣的人也做到了南京国民政府考古办公室的副主任。
　　陈定远带着一个随从走进了金陵古轩，这是南京市区比较大的古玩店之一，虽然不是最大的店铺，却是陈定远最喜欢光顾的一家，因为这里经常有新货出现，对于喜欢收藏并贩卖古玩的陈定远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远爷，您来了，里面请。”金陵古轩的伙计一眼就看到了入门的陈定远，立即迎了上来招呼道。
　　陈定远微微点头，跟着伙计走了进去，径直来到了里面的房间，在垫着皮毛的椅子上坐定，伙计很快端上来了香茗，让陈定远略作等待。
　　一杯茶只品了一半，金陵古轩的掌柜便走了进来，手中还抱着几个精美的盒子，小心地放在陈定远座椅旁的桌子上。
　　掌柜打开了一个盒子，露出里面精美的瓷瓶，陈定远看了一眼，右手将瓶子抓起来，举在面前翻看了几圈，又放回了瓶子里，“这是乾隆年间的官窑货，虽然做工精良，但这种东西市面上太多，收藏价值不大。”
　　“远爷真是慧眼，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是哪个时段的东西，我可是着实研究了一番才得出的结果。”掌柜拍马几句，将这个被陈定远否定的古董收回到了自己面前，将一个扁平的盒子退了过去，打开了盖子，开口道：“这个青铜盘子，虽然文色差了些，做工粗犷了些，但至少是汉代时候的货。”
　　陈定远来了兴趣，瞟了一眼就被上面的粗犷线条描绘出来的图案吸引，小心地拿起青铜盘，仔细研究着，想要从这个青铜盘上的花纹读出更多的信息。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刚从土里挖出来不久，此类东西市面上不多，单是如此厚重的历史，就绝对是收藏的佳品。”
　　陈定远拿着青铜盘，仔细辨认了许久，隐约看出上面的图案仿佛是在表达一支军队在激战，只是时间久远，原本应该凸显出来的图案线条已经磨去了许多，无法看的更加清楚。至于上面细小的隶书字体，没有放大镜是甭想看清楚了，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刻上去的。
　　“周掌柜，这个青铜盘能否借我回去研究一下，然后再做定论。”陈定远开口说道。他看得出这个青铜盘价值不菲，但他在看盘子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需要带回去仔细验证一下，如果猜想正确的话，这个青铜盘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落入自己的口袋，同时自己还可以立上一份大功劳。
　　“这个。”掌握顿时间犹豫起来，这个青铜盘他入手可是花了大代价的，郑板桥的字画一幅外加一条“大黄鱼”，这还是扬州的古玩店老板跟自己熟悉给的友情价，实际价值只会更大。如此昂贵的东西交给陈定远这个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研究，最终肯定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但掌柜的又不敢拒绝，陈定远毕竟是新政府里面的高级官员，得罪了他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看着犹豫中的掌柜，陈定远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冷声哼道：“你是怕我贪墨了你的破盘子不成。哼，我这是带回去让考古办公室的同僚一起研究研究，研究完了就会还给你。”
　　“是是是，小人唐突了。”看到陈定远发怒，掌柜的赶紧退后一步，只能忍痛割爱了。
　　“哼。”陈定远冷哼一声，将青铜盘放在包装的盒子里，也没有再去看其他的宝贝，将盒子拿在手中便离开了金陵古轩。
　　满脸惶恐的掌柜目送着陈定远离开，直到远去，掌柜才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一口浓痰吐了出去，低声骂了一句：“狗汉奸。”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地点后，陈定远迅速把几个正在研究古书籍的学者喊了过来，开始研究带回来的青铜盘。
　　在多人的研究之下，青铜盘的年代范围被逐渐缩小，青铜盘上的隶书也被辨认了出来，就七个字：破釜沉舟战巨鹿，已经确定了此物是汉初的产物。青铜器不是普通百姓和地主家能够拥有的东西，既然记录的内容与战争有关，那挖出青铜盘的古墓至少是将军或是诸侯的！
　　金陵古轩老板提到过这个青铜盘是刚出土的，这就意味着一个新的秦汉墓被发现了，一直将秦汉史作为主要研究科目的陈定远自然充满了兴趣。
　　陈定远立即找到了在76号南京区担任行动组组长的堂弟陈定坪，大规模的人员调动陈定坪是不敢的，派了一个心腹带着四个特工协助陈定远追查青铜盘的源头。
　　陈定远带人再次出现在金陵古轩的时候，把掌柜的着实吓得不轻，以为自己的低声咒骂被听到了，陈定远直接带着76号的特务来抓人了。结果却是要求他说出青铜盘从哪里购得的。
　　这让掌柜郁闷了，强抢了自己的宝贝，还要抢自己饭碗，要是告诉你了上家，你以后买东西还会金陵古轩吗？金陵古轩赚不到差价了，还怎么活下去。
　　“放心，我只是要寻出这个青铜盘的出处，不会抢了你的饭碗。”陈定远哪里不明白掌柜的心思，冷声说道。
　　掌柜的犹豫了一会决定选择服从，他知道陈定远带着特务来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要是自己不主动交待的话，可能就得进特务的牢房去说了。听说76号的特务们干这事最拿手，三十八套酷刑，能让你说出任何事情。
　　得知金陵古轩是从扬州进的货，陈定远立即带人离开，回到办公室，向主任汇报了此事，主任的心思全在晋职和官场上，得知可能发现了新的秦汉古墓后，也很是支持陈定远的计划，让陈定远尽快找处秦汉古墓的位置。
　　陈定远带着几个考古学者和五个特务直奔扬州，根据金陵古轩掌柜提供的上家信息开始顺藤摸瓜寻找青铜盘的出处。
　　半个月后，陈定远带人来到了彭县县城，只看到规模不大的彭县县城戒备程度远超过了高邮县和扬州城，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后还被盘查了一番，因为特务身上都带着枪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被扬州确认后才得以进入了彭县县城内。
　　如今的彭县县城只有五百余日军和相同数量的伪军驻扎，其余部队被与第12独立混成旅团主力一起调往了安徽境内，准备对那里的新四军进行围剿，趁着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元气大伤的机会重创新四军在安徽长江北岸的势力。只是新四军的行动诡秘，日军各部还未就位，就传来了中国共产党在盐城重建新四军军部的消息。一下子，盐城、阜宁、东台西面的几个县城的日军又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防备新四军的进攻。
　　“八嘎，一个破学者也来烦我？郝君，你去接洽一下，现在共党新四军势力正在做大，哪有空去管这些事情。”彭县驻屯军指挥官森田清武少佐对于陈定远一行人的到来很不耐烦，刚才让他打电话到扬州确认就已经很恼火了，现在直接将一行人丢给了郝孝全。